风如刀割,吹动一袭青蓝长裙,少女蓝璃立于石台之巅,双目微闭,眉心一道幽蓝色纹路缓缓浮现,如同远古图腾苏醒。她周身气息紊乱,神魂震荡,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激烈交锋。
“终于……回来了。”她轻声呢喃,声音却如钟鸣般穿透云层。
刹那间,天地骤变。一股浩瀚如海的记忆洪流自她识海深处奔涌而出,冲破层层封印,将沉睡已久的过往尽数唤醒。那些被剥离、被遗忘的岁月,如潮水般倒灌而回——她是虎宗曾经最耀眼的天才,是虎族血脉纯正的后裔,更是那个被誉为“半步天元”的绝代奇女子:蓝璃。
记忆翻涌,画面纷至沓来。十年前,虎宗尚在鼎盛之时。群山环抱,灵脉纵横,宗门内弟子如云,强者辈出。而她,年仅十六便已踏入合道境,三年后更是一举突破至通神境,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长老候选人。她的修炼速度堪称逆天,天赋卓绝,血脉之力觉醒时,周身竟泛起淡淡的金纹虎影,引得宗中老祖惊叹:“此女乃真命之虎,未来可踏天元!”
然而,真正改变她命运的,是那一日师尊亲自召见。
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,面容清癯,眼神深邃如渊。他是虎宗当代宗主,修为已达天元三重,在整个北域都享有赫赫威名。他看着跪伏在前的蓝璃,久久不语,最终只轻轻道了一句:“你可知,为何我迟迟未立继承之人?”
蓝璃摇头。
“因为我在等一个人。”他说,“一个能承载虎宗气运、延续祖脉之人。而你,便是那个人。”
那一刻,蓝璃心头震动。她从未想过,自己竟能被如此看重。但她不知的是,这位师尊之所以选她,并非全然出于公心。他曾夜观星象,见紫气东来,预示宗门将兴于“青蓝之女”。加之蓝璃容貌倾城,气质出尘,一双眸子似蕴星河,令人心折。他虽恪守礼法,未曾逾矩,却也不免心生偏爱,终将宗主之位传予她。
继任大典当日,万兽朝拜,百禽齐鸣。蓝璃身穿宗主圣袍,手持虎魄权杖,立于祭坛之上,接受全宗敬礼。那一刻,她以为自己迎来了人生的巅峰。
可真正的试炼,才刚刚开始。按照虎宗古制,新任宗主必须进入祖地,接受“道心骨”传承。那是历代宗主精魄凝聚而成的至宝,蕴含无上道意与血脉印记,唯有真正契合者方可承受。若失败,则神魂俱灭,永世不得超生。
蓝璃踏入祖地深处,只见一座巨大骸骨横卧于祭坛中央——其中通体泛着玉色光泽的两块顶骨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,乃初代虎祖陨落后所留。
“以血为引,以魂为契。”古老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。
蓝璃毫不犹豫划破手腕,鲜血滴落于骨上。刹那间,整具骸骨爆发出璀璨光芒,一道浩荡意志直冲云霄,涌入她的识海。剧痛袭来,仿佛万千钢针刺入灵魂。她的身体剧烈颤抖,意识几近溃散。但就在即将崩溃之际,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:
“孩子,你是我的后裔,亦是我等待千年的传人。”
那是初代虎祖的残念。
随后,无数画面闪现:远古战场上的虎啸震天,族群覆灭前的悲鸣,血脉断绝的遗憾……以及那一句沉重的嘱托:“复兴虎族,重振道统,唯你可行。”
……
三个昼夜过去,蓝璃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。原本处在通神的境界悄然松动,隐隐有突破之势。更重要的是,她的神魂完成了前所未有的融合——属于现代少女的记忆与虎宗天才的灵魂彻底合一,成就真正的“蓝璃”。睁开双眼,蓝璃眸光如电,扫过四周。
她缓缓起身,衣袂飘动间,一股无形威压弥漫开来。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,是道心骨赋予她的权柄与尊严。
“师尊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“你或许曾因私情推我上位,但我不会辜负这位置。虎宗,不会因你的偏好而堕落,只会因我的存在而辉煌。”
就在此时,蓝璃忽然察觉体内有一丝异样,那是一道陌生的气息——阴冷、诡谲,带着不属于虎族的邪性。她凝神查探,竟在识海角落发现了一缕残魂,形如黑蛇,盘踞不动。
“你是谁?”她在心中质问。
那残魂冷笑:“你以为道心骨只是祝福?它是钥匙,也是枷锁。我等了千年,只为借你之身重生。”
蓝璃瞳孔一缩。原来,道心骨不仅承载先祖意志,也封印着一位远古魔尊的残念。那位魔尊曾在上古时期屠戮虎族,最终被初代虎祖以命封印。如今,随着传承开启,封印松动,对方竟欲借她纯净的血脉重返人间。
“妄想。”蓝璃冷声道,“这具身躯,这片魂灵,皆属虎宗正统。你若敢侵染,我便以道心骨之力,焚你神识,永镇黄泉!”
话音落下,她引动体内道韵,催动血脉真炎,向着那缕残魂焚烧而去。她体内道心骨早已觉醒,乃是天地间极为罕见的“真炎道体”所化之骨,蕴含焚尽万邪的至阳之力。然而此刻,那本该纯净无瑕的道心深处,竟盘踞着一丝阴冷至极的残魂——那是远古魔尊“幽冥烬”的一缕神识碎片。
蓝璃双目微闭,指尖轻点眉心,体内真炎之力轰然爆发。赤金色的火焰自丹田升腾而起,顺着经络奔涌,直冲道心所在。刹那间,她周身燃起熊熊烈焰,温度高得足以熔金化铁,连空气都被灼烧出细密裂痕。
“焚!”一声清叱响彻山野,真炎之力如洪流般席卷道心骨,试图将那魔魂彻底炼化。然而,就在火焰触及残魂的一瞬,那团黑雾竟微微蠕动,发出一声低沉诡笑,竟反向吞噬起真炎之力!
蓝璃闷哼一声,嘴角溢血,身形踉跄后退三步。她睁眼望向掌心,只见原本澄澈透明的道心骨上,已浮现出一道漆黑纹路,如同藤蔓缠绕,正缓缓侵蚀其本质。
“不可能……我的真炎之力,连九幽寒铁都能焚成虚无,为何烧不毁你?”
回应她的,只有一阵阴冷笑声,在她识海中回荡:“区区凡胎,也敢妄称‘真炎’?我乃上古魔尊,纵然只剩一缕残魂,亦非你所能灭。”
就在此时,一道红影疾掠而来,快若惊鸿,落地之时尘土未扬。来人一身赤袍,眸光如炬,正是蓝璃的道侣——火麟。
他目光扫过蓝璃苍白的脸色,眉头紧锁:“你强行催动道心骨了?”
蓝璃咬唇不语,只是抬起手,露出掌中那根泛着黑纹的晶莹骨刺。火麟瞳孔骤缩,低声道:“果然……它已经开始反噬宿主。”
“难道没有别的办法?”蓝璃声音微颤,“若是让它彻底苏醒,不仅我会沦为傀儡,整个修真界都将陷入浩劫。”
火麟沉默片刻,终是缓缓开口:“有,但代价极大。”
“什么代价?”
“剥离道心骨。”
蓝璃心头一震。火麟凝视着她,眼中闪过痛楚,却无比坚定:“剥离后以食魂兽吞其残魂,断其根源。”
“食魂兽?”蓝璃瞳孔微缩,“那是传说中的凶物,早已绝迹万年,你从何处寻得?”
“上古秘典《焚墟志》曾记载:‘魂有所寄,则兽可召’。只要你我血脉交融,以情契为引,便可唤醒沉睡于幽冥深处的食魂兽。”
火麟沉声道,“但我必须先将你的道心骨取出,否则魔魂藏匿其中,食魂兽也无法捕捉。”
蓝璃怔住。这意味着她将承受剜骨之痛,且未来能否顺利踏入天元境,仍是未知。
风忽然停了,天地仿佛陷入死寂。
良久,蓝璃抬眸,目光清澈如初雪:“好,我信你。”
火麟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柄青铜短匕,刃身刻满古老符文,正是上古时期用于剥离道基的“断缘刃”。
“此术需以心头血为祭,你准备好了吗?”
蓝璃闭目,轻轻颔首。火麟深吸一口气,左手执匕,右手结印,口中默念古老咒言。随着音节起伏,天地灵气剧烈震荡,一道赤红光柱自天而降,笼罩二人。
“断缘引,道归虚;血为媒,魂作契——开!”
匕首划破蓝璃胸前肌肤,鲜血喷涌而出,却不落地,而是悬浮空中,迅速凝成一枚血符。火麟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精血,融入血符之中。刹那间,符文爆发出刺目金光,直冲云霄。与此同时,他另一只手按在蓝璃心口,真元灌入,逼迫道心骨脱离本源。
剧痛袭来,蓝璃全身痉挛,冷汗浸透衣衫。她能清晰感觉到,某种与生命相连的东西正在被强行抽离。骨骼摩擦的声音在体内回响,仿佛每一寸筋脉都在撕裂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空,紧接着,两块约三寸长、通体晶莹如玉的顶骨,自她头缓缓升起,被火麟稳稳握于手中。那便是她的道心骨。
此刻,骨上黑纹蠕动不止,竟似活物一般扭曲挣扎。火麟眼神一凛,立刻将其置于早已布置好的祭坛之上,双手结出复杂手印,口中吟诵召唤之词:“幽冥有兽,名曰食魂;不饮不食,唯嗜神识。今以纯阳道骨为饵,献祭残魔之念,召尔降临——来!”
话音落下,天地变色,乌云翻滚,电蛇狂舞,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在半空裂开。从中探出一只巨爪,通体漆黑,指甲如刀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森气息。随即,一头形似巨狼、头生双角、双眼空洞无神的庞然大物缓缓踏出虚空。
食魂兽!
它低头嗅了嗅祭坛上的道心骨,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咽,随即张开巨口,竟不是咬下,而是释放出一股无形吸力。那黑纹残魂终于显形,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,面目狰狞,怒吼连连:“尔等蝼蚁,竟敢召此秽兽对付本尊?待我重生之日,定要你们神魂俱灭!”
可惜,它的咆哮很快被吞噬之力拉扯变形。食魂兽猛然一吸,那残魂如烟雾般被吸入口中。它咀嚼片刻,发出满足的低鸣,随后身影渐渐淡去,重新隐没于虚空裂缝之中。
一切归于平静。
蓝璃瘫坐在地,脸色惨白如纸,呼吸微弱。火麟急忙扶住她,将一粒温润丹药送入她口中,正是护魂固元的“归灵丹”。
“成功了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它……真的消失了?”
火麟望着空中的裂缝愈合,郑重点头:“食魂兽专克神识类存在,哪怕是一丝意念,也无法逃脱它的吞噬。那魔尊残魂,已彻底湮灭。”
蓝璃松了口气,泪水无声滑落。但她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:“我的道心骨……还在吗?”
火麟沉默片刻,将手中那根已被净化、恢复纯净的道心骨递到她面前:“在。但它已与你分离,若想重新融合,需经历‘涅槃洗髓’之劫,重塑经脉,方能再度承接道基。”
“需要多久?”
“三年。”
蓝璃苦笑:“三年……足够沧海桑田了。”
火麟握住她的手,目光坚定:“我会陪你。”
蓝璃望着他,眼中泪光闪烁,终是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。